【静言思之】问路

初春的夜。窗外的风不那么张扬,雨也不再与之对抗,他们犹如一生一世一双人,浅语盈盈,缱绻忒分明。
假期,每天进出于卧房、书房与厨房——这便是我,一个中年女子的生活日常。一个个朴素的日子,屋子里弥漫着烟火气,简单而温暖。最喜晚上一个人在书房的时间,没有浮世扰攘,亦无向左转向右转的彷徨,听纯音乐,冥想,看书,做自己喜欢的事,实在是一种幸福。
近日,无意听到中国著名笛子演奏家戴亚笛箫——《寂》,这首极具禅意与哲学深度的作品,意境空灵,旋律极度简化,如云卷云舒,顺应自然律动。闭目聆听,心渐渐静了下来,才发现每一个音符都是映照本心的镜子。有了治愈的背景音乐,再煮一壶陈皮老白茶,任思想的片羽天马行空,自在放松。
此刻,时间可缓,情长情短可缓。缓下来,回首来时路,再问一问未来之去向。去向?这个去向不是简单意义的地理座标,不是社会身份层阶几何,更不是金钱利益的无限叠加。她是心里的一方净土,那片星空。
“本欲起身离红尘,奈何影子落人间”。翻阅一段日子的手账,文字里有薄凉,有灼痛,低迷的状态是江上寒雪寂寂,是落红零落成泥无眷意。生而为人,总有意难平,皆因心负累。时常有想放弃的念头,比如放弃谋生的老路,放弃不足挂齿的虚名,甚至放弃所有的牵绊,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山林……这样的放弃,次数多了,就好像变成真的一样。梦里的自己不断往下沉,冰凉彻骨,似有人在身旁不断呼唤,欲要回应,奈何无法言语,动弹不得,紧接着还是不断下沉再下沉……幸好,醒来时,窗台照影,鸟雀呼晴,没有生死茫茫,人鬼殊途,但梦境中的死与现实中的生同样凛冽而真切,着实令人暗自心惊。
忽然想起南昌的春天,在道路两旁,每天总能看到满地的樟树叶及一颗颗爆浆的果实。它们层层叠叠,自然朴素,好像在完成一场盛大的生命叙事。原来,春天也是一场离别的序曲。世间风物,莫不如是。如樟树这般,时令到了,一枚叶落,一颗果熟,一曲离歌。叶子落下或留在树上,它们分别以不同的方向找到归途,又以不同的方式完成自己。
“一个成熟的人没有任何职责,除了这个:寻找自己,坚定地成为自己,不论走向何方,都往前探索自己的路。”德国作家赫尔曼·黑塞如是说。人到中年,若还兀自伤春悲秋,浮云遮眼,纠结舍得与舍不得,其本身就是一场内耗。我们在时间面前没有败下阵来,却往往败给了自己,欢也零星,悲也戚戚,终日把自己囚在一个茧里,于逼仄的甬道几近窒息。突围,寻找出路是必然的,因为要继续活着。活着,就得学会与周遭相处,与自己相处。
低头沉思。问路于古寺,苔痕可是岁月留下的记录?铜器,锈蚀可是一页页的时光书?露珠,她的路可藏在晶莹深处?
那么,我该去向何处?
冥想。见一提灯老人,在不远处,沉默着指向胸口,告诉我:别怕,沿着内心既定的路途,走下去!
文/静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