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入冬的赤湖(散文),更添了几分遗世独立的意味

入冬的赤湖
□闻君
我沿着湖堤慢慢走着。冬日的赤湖,就这样在眼前铺展开来。
据说,生活在北极的爱斯基摩人对白色有详细区分。我们眼中一派白茫茫的世界,在他们眼里却有丰富的层次和色彩。他们可以用丰富的词汇描述我们视若无睹的差异。这让我想到身边的赤湖——若只是匆匆路过,它不过是一片寻常的水域;若是存了心细细端详,便会发现春夏秋冬,晨昏雨晴,它从未重复过自己的容颜。
今年雨水少,入冬后水位又退去一些,湖果真是瘦了。远望过去,往日被湖水浸没的滩涂裸露出来,褐色的泥滩上,印着一道道清晰的水位线,记录着湖水渐渐远去的足迹。我走近水边,看见那几丛熟悉的芦苇已换了容颜——顶上的芦花团团爆开,在灰白中透着极淡的银灰色,风过时便软软地起伏,仿佛在低声诉说着季节的变迁。
我沿着湖岸继续前行。四周静得出奇,连一个钓鱼的人都看不见。听说赤湖要休养十年,禁了捕,也禁了养。放眼望去,湖边那几只旧船静静地搁浅在滩涂上,缆绳松松地垂在水里。它们闲在那里,不再有往日的忙碌,而是在漫长的休憩中,与这片水域一同沉入了一场深沉的梦。远处的堤岸上,车辆偶尔驶过,却无人停留;除了我这个漫步者,再不见其他行人。这份寂静,让冬日的赤湖更添了几分遗世独立的意味。
风从湖面吹来,带着湿润的清冷。我立在原地,忽然意识到已有好些年不曾见过雪中的赤湖了。2023年冬天的那场大雪,我因故未能到湖边来,错过了它银装素裹的模样。这个遗憾一直萦绕心头,让我暗自期盼:若是再下一场大雪,定要专程来此,静静地、久久地守候,看雪花如何为这片熟悉的水域披上圣洁的银装。
这个念头一起,眼前的景象仿佛已在脑海中鲜活起来:纷纷扬扬的雪幕下,斑驳的滩涂化作匀净的白练,枯萎的芦苇秆托着蓬松的雪绒,那几只旧船静静泊在雪中,宛如写意在宣纸上的几笔淡墨。天地间万籁俱寂,唯有雪粒轻吻湖面的簌簌声,那是冬日的赤湖最轻柔的呼吸。
这么想着,目光不由得投向远方对岸。我的老家,就隐在对岸那片水湾的深处,被疏落的树林温柔地环抱着。湖水像一位忽然安静下来的亲人,敛去了夏日的喧嚣与秋日的丰盈,只余下这冬日特有的沉静。它虽然沉默,却始终以不变的姿态守望着游子的归途。这片自我童年起便日日相见的水域,此刻在渐浓的暮色里,轮廓依然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可那份气韵却教我感到些许陌生——那是一种卸下了所有负担后,全然放松的、近乎神性的安详。
天色已向晚。我转身离开,走出很远又回头望去。暮色中的赤湖静默如初,但在它无边的寂静里,我仿佛能听见一个悠长的呼吸——那是这片水域在休养生息中,做着一个关于冬天、关于白雪、关于寂静的,很长的梦。
闻君于乙巳年初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