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贡院到高考考场：江西千年“赶考路”上的文脉传承
又是一年高考季，怀揣梦想的少年们即将奔赴人生重要考场。
6月5日一早，南昌市八一广场南昌市行知中学门前，警戒隔离装备陆续运抵这里。2天后，这里将成为今年高考考场之一。
距离行知中学几百米的松柏路，藏着一条小巷，名为老贡院巷。当地社区有些年岁的老人被问及“老贡院”的由来时，会侃侃而谈地告诉你，几百年来这里都是古代乡试的考场，也就是秀才考取举人的考试，出了众多历史名人……
高考，这是一个贯穿中国历史的一个词汇，只不过古时称为科举，始于隋代，终于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经历1300余年。
“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回望历史，在江西这片自古崇文重教、文化兴盛之地，从“高考”考场走出的名士灿若星辰，欧阳修、王安石、曾巩、文天祥、解缙、汤显祖……一个个都鲜活地闪耀在历史的长卷中。
从老贡院到高考考场，历史虽远，但一脉相承，共同见证江西千年文脉赓续。
小街小巷里的“考场”变迁
△曾经的老贡院变成居民住宅区
在南昌市西湖区松柏路、廉让里、桃花巷一带区域，如今已大多是居民楼，其中巷道交错，深宅幽静，老贡院巷、老贡院社区能让人依稀联想到数百年前“笔耕不辍，士子竞逐”的画面。
△八一公园已成为南昌人散步休闲的场所
明清时期，乡试定为每三年一次，在各省省城（包括京城）举行。江西曾经有两处贡院，分别位于南昌的进贤门内和八一公园。
“进贤门是南昌七大城门之一，这里的贡院始建于南宋时期，比八一公园的贡院历史更悠久，因此也被称为老贡院。”江西省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首席专家黎传绪告诉记者，南昌至今流传着“出仕入第进贤门”的民谣，也是源自这里。
在贡院考试时，每个考生都有一间小屋子，叫做号舍，大约只有1到2平方米。考生们需在逼仄的号舍中度过九天，答题、饮食、休憩皆在其中，其艰辛不亚于今日的高考。
△南昌市西湖区老贡院巷
由于江西耕读文化的发达，老贡院逐渐不能满足考生的需要。清代康熙二十年(1681年)，江西巡抚安世鼎将贡院迁至东湖之东北角，其区域东至八一大道、南至上营坊、西至百花洲路、北至民德路，也就是八一公园一带。据说，可以容纳考生17000多名。
1905年，科举制度正式废除，新学兴起，南昌贡院便移作他用。1930年，当地政府决定拆除贡院，贡院的建筑旧料被用来建筑“平安堡”。从此，“贡院”在南昌只成为一个历史名词。
有趣的是，在南昌贡院周围，还有系马桩、桃花巷、状元桥等特别的地名。相传系马桩或为考生系马所用，相当于现在的停车场；桃花巷可能源于书院桃李，象征“桃李满天下”；状元桥则据说是因为每次参加乡试的秀才在此桥上走一圈，便可金榜题名。
珍贵考卷中的家国情怀
现代高考，每门学科都要求字迹工整、美观、大方。
而古代考生在这方面要求也非常严格，书法艺术堪称一绝。在高安陶瓷文化艺术研究中心的展厅里，数百件泛黄的古代试卷静静陈列，每份都宛如“印刷体”。
△高安陶瓷文化艺术研究中心收藏的清代饶州府德兴县学试卷（受访单位供图）
其中一份清代试卷上，朱红色的圈点批注格外醒目。“这些圈画代表着考官对精彩论述的肯定，正是成语‘可圈可点’的由来。”江西省考古学会理事、高安陶瓷文化艺术研究中心学术顾问刘金成指着卷面上的朱批解释道。
△文天祥纪念馆展示的上万字殿试试卷（受访单位供图）
而在江西吉安的文天祥纪念馆，一份上万字的殿试试卷更令人震撼。1256年5月，临安皇城的集英殿内，21岁的文天祥铺开宣纸，提笔写下《御试策》。他以“法天地之不息”为论点，针砭时弊提出改革方略，字里行间激荡着家国情怀，最终被理宗皇帝御笔亲批为第一甲第一名。
△文天祥纪念馆内，游客参观“状元卷”（受访单位供图）
“《御试策》原版早已难以寻踪，现在展示的是根据当时留下的记载，请人复刻的。每逢高考季，总会有家长带孩子来参观，沾沾喜气。”纪念馆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金榜题名时的尊师礼赞
高考落幕，金榜题名时，感恩老师的心情千古不变。学子与家长以各种方式表达感激之情。
△汤显祖曾多次来杏花楼拜访恩师张位
在古代，科举放榜后有隆重的谢师之礼。新科举人要身着公服，备齐“束脩”（干肉等礼物），专程拜谢座师（主考官）和业师（授业老师）。明代汤显祖的《杏花楼宴答张师相》，便是一项重要见证。
除了谢师之礼，历代还有为新科举子举办的庆贺宴会。科举考试分为文武两科，放榜后也会举行不同的宴会，如鹿鸣宴、琼林宴为文科宴，鹰扬宴、会武宴为武科宴。
△《鹿鸣嘉宴图》（明 谢时臣作）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鹿鸣宴是科举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起源于唐代，因宴会上要唱《诗经·小雅·鹿鸣》而得名，也寓意新科举子们如同被邀请的贤才，即将踏上仕途，为国效力。
“鹿鸣宴一般在地方的学府或贡院举办。在江西，通常会在南昌的豫章书院等地举办。”江西省文化名家、梅联华教授告诉记者，到清代时，科举制度明确规定，乡试成绩揭晓次日便设鹿鸣宴。
“谢师之礼，重在‘谢’，不在‘宴’。”梅联华表示，随着移风易俗的深入人心，大操大办“谢师宴”的陋习已经被摒弃，一些新兴谢师方式令人耳目一新，如亲手制作纪念册，种植“感恩树”等，既典雅又饱含心意。感恩不“宴”谢，方式不同，但不变的这片土地传承千年的尊师之道。
千年科举虽已落幕，江西人崇文重教的精神却绵延不绝。今日高考，虽无号舍之苦，却同样承载着无数学子的梦想。历史在变，但追求卓越、为家国奋笔疾书的初心，从未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