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雪:隔离记

2022-09-18 18:56 阅读
她丰城

隔离记

文/林间雪

母亲还在居家隔离,和全村人们一样,天天足不出村,一不小心就成了次密接。这波疫情,让人感觉自己离新冠如此之近,同事、自己、亲人、朋友,都不知不觉因为别人躺枪:邻管、同楼、同村、同一阵风。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打开家门,地面脚印驳杂,显然是工作人员进来消过毒。到处一片灰尘,幸福树、三角梅、茉莉花,皆因水分不继,叶片萎蔫,唯有滴水龙头下的两盆铜钱长得分外繁茂,甚于我在家时。

满眼的荒凉一下子让我眼睛酸涩。

八天的集中隔离,让我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天有不测风云。一个午觉醒来,楼栋被锁,满群哀鸣,只因同楼“飞”进一个密接!同楼大大小小一百来号人,像逃难一般,背包拖箱,胆战心惊地等候车辆的到来。一个通常晚上九点半就要入睡的我,到了十一点半还不知自己终将何往,渺渺茫茫,疲乏困顿。当四十三个人挤在同一辆大巴里,一切只能交给命运,什么聚集,什么时长,一切都不在自己掌控中。

晚上十二点,大巴在一个地方停下来,“拖船中学”四个大字赫然在目。

年少时心心念念的最高学府,我一生引以为憾的拖船中学,竟以这种方式来弥补我大好年华的与之擦肩。

“让我住最高层吧,我想看到赣江。”

近凌晨两点,我住进了C栋407室。选了一张最干净的床,简单洗漱后,便把自己抛了上去,进入似睡非睡的他乡之眠。

早上起来,以为可以出门,才发现门已从外上锁,探望窗外,不见赣江,不辨南北,只听见外面有鸡鸣鹅啼牛哞。

九点多,医务人员开了门。

“哇,赣江!对岸是我家!让我拍一张照片,就一张!”

“拍完快点进来!”

我小跑几步,拍下一张浮光掠影。才知道,赣江在北,C栋坐东北朝西南,后窗,根本看不见赣江和赣江那边的家乡。

和在家不同,我们加采了鼻拭子,那种深捅及底,鼻粘膜要被捅破的感觉。

真是一念成谶,当看到别人发的集中隔离期间的抖音不是唱就是跳时,有那么一闪念:假如我去隔离了,我会做什么呢?

如此猝不及防,我成了名副其实的隔离者,吃上了传说中的隔离早餐:一盒炒粉、一个面包、一瓶豆奶、一个梨,比自己在家做的还全面。

不断有亲人和朋友来电,以解我忧。

其实我一直是个静得下心的人,来时带了三本书:最爱的《浮生六记》,一直想看而没看的巜杜甫传》,2016年从表妹处借的巜漂亮朋友》。

搬桌向窗,管它环境多糟糕,至少有桌有凳有笔有阳光,窗外还有年岁久远的凤杨树结满了风铃般的碧翠的凤杨子,在风中摇荡,和那覆满青苔的碳裂的老树皮。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失去了人身的一些自由的我,心反倒安定起来,至少不用自己操心饭菜了,也不必担心运气不佳,做核酸时,与阳性同管邻管或同空间了。

晚饭后散步,和2020年居家一样,在方寸间往复盘旋,从门前至洗漱池边,十一步,而从我家的阳台至书房之北,二十五步。

不紧不慢,且歌且行,走了N久,打开微信运动,528步!

这个异常炎热的暑假,因为一直呆在空调房里,我的调温机能紊乱起来,时冷时热,8月18号开始的喉咙痛,仿佛有加重之势。

三天后,从业主群得知,小区管控进一步升级,各家各户足不出户,上门做核酸。很显然,那个“飞来的”密接阳了,虽然没人透露只言片语。我们也变为一天采集三次鼻咽拭子。隔离群有人说孩子被捅得嗷嗷直哭;老人拍了流鼻血的照片到群里;有大人说,小孩吃不下饭;有老人又断了药……各种问题接踵而至,整个群吵吵嚷嚷,兵荒马乱,尤以我们同一批来的隔离者与第二天来自重灾区尚庄的隔离者针锋相对为最甚,理由是不该把他们放在我们楼上以增加我们的感染风险。

诶,三年疫情缠绕,我们谁都无法置身事外。

瑶瑶姐最心细,不知从哪儿感觉出我有可能在隔离,我直言相告。她从未劝我一句安心宽心之类的话,给我发来一套类似八锻锦、五禽戏的“八部金刚功”相关视频,并告诉我练习之法,说如果闷了,可以找她聊聊。这种细腻而不动声色的情意,像一股清泉汩汩地流入心底。

因为没有工作和家务之扰,单纯到只有读书运动和睡觉。在时断时续的阅读中,我用耳朵探测餐车的来临,从微信群感知疫情的发展,在亲友的问候里寻找慰籍。

我承认,当得知密接变阳后我害怕而沮丧且无助,毕竟我跟他同过楼,跟这么多同楼同过两个多小时的车,而且身体失调,喉咙疼痛,我想:“万一……怎么办?”

为了缓解焦虑,我拼命地看书,剪开中药茶饮的袋子在上面做笔记。

后背发冷,汗不能出,我跟着视频跳健身操,直到大汗淋漓。

好在,后来气温下降,我关了空调,体温逐渐调了过来,不知不觉,喉咙也不再那么疼了,也不知是因为服了医务人员送来的中饮茶饮,还是转移了注意力,抑或是炎症到了时间,总之,最后居然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第七天,隔离群在开始讨论何时回家,心一下子又乱了起来,巴不得如管理人员所说:吃好中饭,收拾好东西,等车来。

好事多磨,第一次捡好东西,算着要下午两点才出核酸结果,重新打开席子和被子躺了一会儿。当第二次收拾停当,群里又通知还要做物表检测,一下子回不了。

大家渴望医生赶快来,偏偏又逢新旧两拨医生交接班,度日如年中宣告:要第二天上午才走得成。

终于踏上了归途,我穿着从不外出的长袖睡衣,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无奈灾难面前,谈何优雅,保全健康已是万幸。

我用庆幸的目光和拖船中学告别,大巴由东向西再向南,一楼一室一场一池,皆历历可亲。

窗外的一切都是自由的,风,云,树,和围绕母牛撒欢的小牛犊。

回到家中,我给隔离期间给予过我关注和关怀的每一位亲朋都报了平安,然后,开始收拾这荒芜八日之久的凌乱的家。

接下来是三天居家,外面仍然况状不断,一有动静,人们闻风而购,生怕小区再一次被封。而我,从二三十平的斗室回到家中,活动范围虽然有了扩展,隔离的经历还是让我忆起犹寒。

与母亲通电,她在诉说着不知何日解封之忧。我说后门没锁,你去后园多走走,浇浇水,松松地,看看绿油油的菜苗,也挺好的。

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总不能让恶劣的心情拉向深渊,对一些事情,如果无能为力,我们只能选择随遇而安,这大概也算是疫情带给我们的再一次成长,无论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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