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农舅舅

2023-11-25 06:20 阅读
大江网-江西工人报

  □李国娇

  最近突然有早醒的习惯,似有不祥之兆。一天四点多,微信有了轻微的响声,打开一看,是表妹发来的微信:“我的爸爸没了。”

  表妹爸爸就是我唯一的舅舅,今年84岁,一辈子以种菜卖菜为生,一辈子与土地、与市井打交道。年后,舅舅总说喉咙有异物,即使这样也没耽误他每天下地种菜上街卖菜。表哥们带他到省城大医院进行相关检查,结果一出来就是肺癌晚期。医生认为他年岁已高,加上身体干瘦,并不建议手术治疗,于是,就回到家里做保守治疗。

  舅舅是个乐观、开朗、坚强的人。回到乡下,他并没把自己当病人,依然是个兢兢业业的菜农。天蒙蒙亮就去田间地头把沾着露水的新鲜蔬菜一把把扎好,早早就去城里农贸市场占摊位,早出晚归总能弄个一二百元回来,这是他一生的生活习惯,不管天寒地冻、酷暑难耐,从未改变过。所谓菜农也就是将农村各家分配的一亩三分地,甚至将田头地角、荒山野岭开垦出来当季耕当季种,没有大棚也不施化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不知什么原因,他种的菜总是葱盈嫩绿卖相很好,在城里总能卖出好价钱。

  舅舅是个诚实而精明的人。自查出病情后,他没显露出恐惧、低沉,仍然乐观地面对,把压在箱底的二十万元存折给了儿子们并做了交代,除了看病需要,其余用于舅妈的养老。我们很惊讶:就凭卖点菜拉扯大五个儿女,还能存下这么多钱。

  我家住在街上,在物资匮乏的年代,舅舅每次大清早来集市卖菜,母亲总是很默契地托人买上瘦肥相间的五花肉,赶在下集前用豆豉、红辣椒煸炒得半条街的人都闻得流口水。我对辣椒炒肉的偏爱也许缘于此。舅舅下了集市把剩下的软蔫蔫的菜扔在我家厨房的角落里,然后,母亲盛出大碗的香喷喷白米饭并把那盘色香味俱全的五花肉端送到他的面前,我们几个孩子的眼神瞬间充满渴望。然而,母亲无视我们的嘴馋,大把大把地往舅舅碗里夹送。很多年,我很不理解母亲的这种行为,以至于对舅舅的每次到来并没有欣然的热情。记忆中家里厨房经常有歪瓜裂枣的红萝卜、西瓜,还有并不甘甜的甘蔗,等等,这些都是舅舅下集市后送过来的,也许在那个年代,母亲依然认为拥有这些足以补充正在发育中我们的食粮与营养。

  岁月在悄无声息中流淌,我们兄妹几个也相继长大,舅舅在忙碌的劳作中从青壮年变成一个精瘦的小老头。唯一不变的是仍然精明,依然习惯每天把卖剩下的菜一并打包留给我们家。随着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母亲对于舅舅的到来依然还是那款肥瘦相间的辣椒炒五花肉,然而我们早已不屑于母亲的做法,认为舅舅总是把剩下的并不好卖的菜留给我们家,是一种不对等的亲情。

  自从舅舅检查出病情后,母亲深知舅舅时日不多。得知舅舅在乡卫生院住院后,母亲总是叫上我们姐妹几个一同前往看望,结果大热天的中午跑去,病床没见人。原来,舅舅每天仍坚持着早起打点好田头的蔬菜,采摘下该上市的新鲜蔬菜,骑上三轮车往医院赶,打完点滴拔了针头后骑上三轮车又跑去卖菜。后来母亲两次都在集市上买好新鲜的猪肉带上营养品去看望又扑了空。母亲深知舅舅除非走不动才会停止他劳碌的脚步。

  送走舅舅,回来的路上,母亲反复说的一句话就是:“人老了,总归要走这一趟。”然后就暗自低头,依稀可见她眼角噙着莹莹的泪花,兄妹之情跃然,我们只有在心中祝愿舅舅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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